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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的故事

文:吳莉瑋
圖:Soverico via photo pin cc

許多推崇自由市場的學者專家,同時也對國家這個概念深信不疑,特別是對近代流行的「民主國家」讚譽有加。就我的觀點看來,這根本是荒謬,要不,就是得了「國家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民主國家」基本上仍然不脫國家的本質,也就是能夠強制對國民課稅,能夠制定法律,能夠印鈔票,而且還是所有國域內之糾紛的最高仲裁者。這些「獨佔的特權」,基本上是違反自由主義的基礎-「財產權的理論規則」。

有個名詞先前曾經流行過一陣子,叫做歷史共業,在開始花更多篇幅論證國家主義,讓讀者睡著之前,我們先輕鬆一下,從國家的故事談起,因為我並非歷史學家,也不是職業的政治學者,勉強只能當說書人,接下來,我會以說書人的角度,稍微帶點個人表演藝術來說這個尚未完結篇的「國家的故事」。

讓故事先從伊甸園開始,亞當跟夏娃就算活在資源用之不竭的地方,仍需要「財產權的理論規則」的第一條,避免發生衝突,但是,當情況複雜一點,從伊甸園變成很多人同時共存且天然資源有限的地球時,狀況就有點複雜了。

在現實生活中,空有那四條理論上的規則是不夠的,因為,搶劫總是比自己挽起袖子勞動來得快,所以總是會有不事生產而想佔他人便宜,藉由打破規則獲取私人利益的人出現。因此,為了讓這些基本規則能夠順利地被遵守,讓破壞規則的人能獲得懲罰,讓遵守規則的人能獲得損害賠償繼續安居樂業,地球人曾經試過許多辦法。

直接一點的是打架分勝負,當雙方都有辦法參與的狀態下稱做契約形式下的單挑,兩個人簽了生死狀後一決死戰,不關他人的事,但如果受害一方不幸身亡已經無法進行單挑時,就會延長為他人代為尋仇,有時候尋仇會經過好幾代才能完成。這個辦法雖然很直接,但是每個人的時間與智慧都是有限的,如果都拿來忙著尋仇或打架,能夠花在生產活動上的時間也就被壓縮,再說,尋仇尋到後來是相當容易忘記當初為什麼結仇的,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有仇必報。這樣的狀態下,不事生產的人基本上會呈現增加的趨勢,社會生產力減低,但是吃飯生孩子的速度可是不減,生活肯定是過不好的,只能在餬口邊緣。

後來,有一些腦袋比較清楚的人,發現對造雙方會吵架的原因也就出於各說各有理,提議找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裁判來評理,這樣一來,爭執總算是可以比較快又比較便宜地解決了,於是,逐漸發展出仲裁制度。靠著仲裁制度,花在報仇的時間變少了,餵飽自己以後還有多出來的資源可以改善生活環境。舉例來說,張三實在是很會種田,吃不完的穀子放在自己家裡也是會過期報廢的,他聽說隔壁住的李四蓋的房子都很堅固,不如請李四來幫忙多蓋個穀倉,分他一點吃不完的穀子就是,用比較不需要的穀子換得比較需要的穀倉,很合算,就這樣,人們發現每個人都做自己專長的事情可以獲得最大產能之外,還可以利用交換來提高彼此的生活條件,於是,人們出現交換與分工的制度,因為採取彼此合作的方式可以讓生活更得更優渥。

隨著生活寬裕,人逐漸發展出需要更多資源才能完成的產品,例如供水系統、更堅固的橋、寬一點的路,反正,這些東西大家都用得著,集資建設吧!於是,人們出現了從個體交換經濟進入較大規模的區域性經濟合作,此時不要忘記,並不是所有地方都進入區域性經濟合作的階段,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乖乖遵守規則,對這些人而言,那條老規矩仍然好用得緊:搶得比較快。

既然生活上仍存在破壞規矩的人,而社會也進入分工的階段,仲裁事業跟安全事業也成為一種專業。仲裁指的是判定誰有道理,怎麼懲罰,解釋事實的司法機構,而安全事業指的是軍隊、警隊等武裝部隊,於是,出現了一些更聰明的人,把仲裁和安全這兩樣服務結合在一起,順道也把那些本來要集資才能完成的大工程攬在身上,揉一揉以後變成一個新的東西-國家。

國家概念就這麼誕生了,當然,國家,只有仲裁、安全跟包工程等三個事業部是不夠的,它還必需有獨佔市場的特權,我們先跳一下(跳一下),以經營事業的眼光來看國家,原本掏錢買服務的人如果不想付了,另組公司來市場進行競爭,顯然地,原本的國家如果一直提供很爛的服務肯定早就倒了,那,國家為什麼沒倒,或者是總能夠苟延殘喘地延續一段時間呢?

答案是民意,更精確一點地定義,是國家特權疆域裡大部分人的民意,換句話說,就是大部份的人仍然願意掏錢購買爛產品的意願。講到這裡,要澄清一下,並不是只有民主國家才叫做有民意基礎,基本上,君主專制的國家中,也是要符合民意的。

以前的人頭腦比較簡單,如果有個人跟他後頭的宣傳部隊大力地宣導此人出生時天有異相,那麼,不管是東方的天子還是西方的君權神授,基本上就可以取得大部分人的民意,再說,當時的農業技術不好,天災人禍頻傳,求溫飽都不夠了,哪來精神去辯證天子地位的必要性,大部份的古人,如同現在大部分人一樣,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日子過得去,政府不要亂來欺負我,課的稅剛好夠我溫飽以外偶爾可以買台車買個房子周末唱個 KTV 就好,那些朝代之所以更迭,究其內部原因不是民意萎縮所以被起義推翻就是朝臣眼紅竄位改朝,而外部原因就屬武裝部隊不振被外強吞併。

有很長一段時間,國家是以各朝更迭的形式後浪推前浪地存在著,內部管理搞得好的,人口慢慢穩定增加,為了取得更多耕地餵飽多出來的這些肚皮,而農耕技術的增進又有瓶頸的狀態下,搶別人的耕地增加產量就成了必然的發展,此時,國家跟國家之間,也產生了個體間的爭執,而且,在幾千年的發展中,這些國與國之間的爭執,絕大部分是用武力解決的。

後來,發生工業革命,機器被發明出來,人不再需要工作那麼久就能活得下去,原本在農村裡餓死的人跑到城市中也加減能找到工廠的工作,當然,工作環境並不優渥,但至少命是活了下來。此時,民意這兩個字的變數變大了,因為機器,中產階級出現了,這些中產階級擁有靠著買賣、生產、賺取利潤,或是像東印度公司那樣部分掠奪外國資源而累積的財富,但是卻要聽命於不過是出生剛好變成皇帝的天子,這是多麼難以忍受的事情:無可選擇地讓不事生產的米蟲擁有自己努力積存下來的財富。

漸漸地,生產活動需要的時間變少,思考的時間變得多了,人變得比較不好騙,中產階級除了有實質上的財產,也想擁有名副其實的財產權。握有資源的一方總是佔有優勢,原因在於,能拿來交換的籌碼比較多,追根究柢,國家當權者是不生產的,國家的進帳來自於稅收,當然也可以印鈔票,不過鈔票也不能印得太多,通貨膨脹太嚴重可是會沒人想握持形同壁紙的法幣,關於政府與鈔票的關係改天再另文詳述,總之,傳統的君權面臨工業革命後崛起的中產階級勢力,顯得無從招架。

以資本主義為骨的經濟力量使得政治系統逐漸往共和制度轉變,只是此時的共和制度和希臘時代的共和有點不同,現代的民主共和精神下,每個人都可以變成統治者,這個形式上的「人皆生而平等」被當成不可動搖的信念被高頌著。當然,握有權力的人總是想要有更多的權力,原本被壓迫的中產階級們,藉由「民主制度」擠身進入政治後,事情變得更複雜,決大多數的人以為民主政府會遵守憲法,保障「人皆生而平等」的概念,事實不然,此部分的詳細論證,可以參考 Hoppe 的 Democracy: The God that Failed,我想另外推薦見鬼者之夢的「如果我是獨裁者」一文,淺顯易懂地鋪陳出民意的可操控性。

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中,平常的人變得稍為有錢一點,但是有錢的人變得更有錢了,多出來的財富並不是平均地分配在每個社會成員上,這時,問題產生了,不是「人皆生而平等」嗎?為什麼路有餓莩?政府為什麼不主持正義?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都是有錢人的陰謀。技術上來說,國家藉由種種特權可以輕易的實現財產重新分配的效果,此部分的論述留待後面的文章補全,經過這些進入國家機器內的中產階級們精密操作後,整個社會看起來好像人人平等,事實上財富差距藉由財產不斷重新分配的手段而越發加大。

然後,努力工作但卻總是在生存邊緣的人數慢慢增加,拜民主所賜,每個人的每一票都有同等效力,於是乎,原先資本主義下的民主國家也開始轉型,從這裡分成兩派,一派是目前西歐國家採行的注重社會福利的民主制度,另一派則是身為有錢人的閒人馬克斯提出的共產主義。

由於此篇文章只是要說歷史的故事,並沒有要詳論馬克斯那套邏輯混亂不通的共產主義,同樣地,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到 Misses Institution 中讀到相關論證,中文的閱讀材料,我推薦夏道平翻譯的人的行為,Mises 花了許多篇幅在辯證馬克斯學派的社會主義思想,雖然已經是絕版書,但各大學的圖書館裡應該都借得到,簡單地說,共產主義如果照著馬克斯的腳本,是難以產生足夠的生產力的,目前尚存的共產主義國家,以中國來說,其經濟部分的運作已經採用私有財產制等資本主義為骨的「具有中國特色的共產主義」。

不管是君主專制、民主共和,或者是共產制度,這些都只是國家概念的變形。背後仍然存有「國家」這個至高無上的特權機關,不同之處只在坐在高位領導者的人數多寡以及取得統治權的手段而已。

總結前面流覽過的各種「國家」,都有至少兩個特徵:

1. 在國家疆界中擁有至高無上的仲裁權:

不管是當事人是誰,當然也包括政府組織本身,只要在國家土地上發生的爭執,從調解委員會一路打官司,最終裁決都還是國家本身。也就是說,人民間的糾紛自己會找有名望的調解人解決,調解不了的糾紛可能地方法院會幫忙解決,地方法院和人民之間的糾紛有上訴法院或是最高法院幫忙解決,弔詭的在這裡:中央政府和人民之間的糾紛,依然還是由中央政府設立的最高法院裁決。

2. 課稅的獨斷權:

只要出生在某一國家的土地疆界的人,都可以叫做該國的國民,而國民要無條件地依照通過國家認可且由國家制定出來的稅法制度納貢,當然,繳稅是以國家會提供各式各樣的建設、保護人民安全、提供社會福利等口號進行。至於,國家會怎樣保護人民、提供怎樣品質的服務,很抱歉,稅國家當然要先收,至於國家要怎樣服務,那是後來的事。

談到這裡,國家的故事說得差不多了,國家是個怎麼樣的東西,以及未來會變成怎麼樣,倒是一件才剛開始的另一個故事。由歷史觀之,國家並不是打從山頂洞人開始就有的東西,實際上,它只是因應人類的社會活動需求產生的概念,換句話說,國家只是一種選項,那麼,人有別的選項嗎?

當然有的,革命尚未成功,自由之士仍須努力,故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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